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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回千年,邂逅东坡和他的“空余上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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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回千年,邂逅东坡和他的“空余上”

和朋友自驾游贵州仁怀,名为“品酒之旅”。不料遇上大风大雨迷了路,几人又累又饿,只得在附近村子找了一户农家借宿。主人家是一对老夫妻,非常热心,不但给我们准备了饭菜,还拿上了一坛白酒。

真是莫笑农家腊酒浑,本以为是普通农家酒,不想一开坛就是酒香四溢。我那几个朋友都是品酒大师,浅尝几杯后,一个个都赞不绝口,忙问这酒来历。主人家笑着说:“我们这村的酒啊,有名字,叫‘空余上’,还有历史,有故事呢……”众人很好奇,主人家很健谈,大家边喝酒边听故事。酒过三巡,我已仿佛置于云雾之间,回味席上的美酒,回想主人的故事,隐约穿越到了千年以前……

北宋哲宗绍圣四年,一生坎坷的苏东坡迎来了人生的最后一次被贬,前往当时最为偏远的蛮荒之地儋州,也就是今天的海南岛,此时的东坡已经61岁了。“他年夜雨独伤神”,辗转来到贵州赤水河畔四方井村附近的东坡听窗外风声雨声急骤,愁眉紧锁,夜不能寐,让书童购当地美酒糕点小食,借酒消愁。

隔着厚厚雨帘,我似乎看到了那位颠沛流离的花甲老人,他好像就在那间破旧的小屋坐着。东坡从广州去儋州,为什么走到了贵州?我也不知道,可能同样是一场意外的迷途,让我们在同样一个大风大雨夜,来到了同一个偏僻的小村落,喝了同一杯香醇的酒。

酒至酣处,恰雨停月出,屋里的东坡借着酒兴开始“老夫聊发少年狂”,口中念念有词。一旁书童忙取纸笔记录,生怕错过佳句,不想东坡吟诵的却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:“秦楼不见吹箫女,空余上……”词还没念完,就“东堂醉卧呼不起”。

为什么东坡要念李后主的词?为什么偏偏停在了“空余上”三个字?我好像也醉倒了,又在迷迷糊糊中醒来,恍惚间又看到了同样醒来的东坡。时间居然已是第二天晌午,此时的东坡一扫前时的颓状,神采奕奕地下床来到书案前,看着昨天书童留下的“空余上”三个字若有所思。我也在绞尽脑汁思考,因为我依然不懂为什么是“空余上”。

东坡拿起了昨夜的酒杯,闭眼轻轻闻了闻,似乎意犹未尽,又看了看案板上的“空余上”,说道:“空杯不放,余香绕梁,酒中上品,空余上,好酒!好名!”

被贬的路途可不敢耽误,东坡匆匆上路,却让书童留在当地,习得此酒酿法后再到儋州酿酒。我们也没有多逗留,第二天雨停后就继续出发,又因留恋昨夜的美酒,“强行”跟主人家买了一坛。而我,依然处于梦回千年的神游之中。

“空余上”这个酒名,竟然是来自东坡的无心插柳?也许就这么简单,也许是东坡另有深意。

据说东坡到儋州后,喝酒只喝“空余上”,每次喝酒都要一遍遍说酒名,有亲朋同饮也必介绍酒名,不厌其烦。甚至有时候没喝酒,也会自己念叨“空余上”,书童听到还误以为东坡是要酒喝。有“空余上”相伴,让东坡虽身处天涯海角,却感受到了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,他还自称就是儋州本地人,“我本儋耳人,寄生西蜀州”,真是“惟酒可忘忧”。

一生留下无数千古名句的东坡,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却如此执迷于“空余上”三个字,这究竟是为何?没有任何资料,千年之后的我更是只能借着和东坡在同样的雨夜喝同一杯酒,去感受、去解读,去猜测。

空余上,初入口时,酱香扑鼻,如少年郎奋发向上,是“人生到处知何似,应似飞鸿踏雪泥”的江湖快意;三两杯下肚,醇厚有劲,如人在中年行有余力,是“会挽雕弓如满月,西北望,射天狼”的壮志豪情;酒醒之后,豁然开朗,如人至晚年空怀若谷,是“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”的潇洒豁达……

上、余、空,好像就对应了东坡的少年、中年和晚年。当花甲之年的东坡再回首自己的一生,恰如品着这杯叫“空余上”的美酒。“空余上”,就是东坡的一生。

东坡,千年之后的我,是否真的懂你?

东坡没有回答,我也无需听到他的回答。“人生如梦,一尊还酹江月”,人生本如梦,何必强求一个答案。不如效仿东坡,来一杯“空余上”,“对酒逢花不饮、待何时”?

迷途何彷徨,举盏不思量。美酒可忘忧,劝月空余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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